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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灑上空枝見血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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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表兄他……隕了。”雲崎這麽一句話傳入我耳中,幾乎扯斷了我所有的神智,我瞪大了眼睛,就這麽死死地看著他,他的臉竟然那麽陌生,就像是不認識一般。

死了?楚弈他死了?!怎麽會呢……我嘴唇都在哆嗦,聲音幾近破碎,死死扯著雲崎的衣袖:“你說什麽!你再說一次!我哥哥他怎麽了!”

他別開目光,不與我眼睛相接觸,沈聲道:“他死了,昨日傳回的消息。楚弈他,死了。”

我頓時脫了力氣,癱軟在地上,哭道:“他死了?!他怎麽會死呢?前些日不還好好的嗎?他只是受了傷啊,怎麽會死呢?”我哥哥他死了?!他怎麽會死呢……

我軟在地上哭著,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。楚弈死了……他明明答應過我會平安回來的,現在卻傳回一個他死了的消息,這叫我怎麽接受?我幾乎是撲到葉海花跟前:“嫂嫂,嫂嫂你告訴我,不是真的是不是?今天又不是愚人節你們騙我做什麽?”

葉海花就這麽看著我,眼神悲涼得很,半晌後,她咬了咬牙,蹲下身子,拭去我的淚,一字一句道:“是真的,你哥哥他,真的死了……”

心痛得如同用刀子在一片片的割,死了,楚弈死了……“他怎麽會死呢?他明明答應過我的,他答應過我的,他會平安回來的。”我在老爺子床邊蜷縮起身子,喃喃自語道,“你們都在騙我,他那麽厲害,怎麽可能會死呢?”他不會死的,他是我的至親,他那麽疼我,才不會丟我一人在世上……

耳邊忽然響起雲崇嶺的聲音:“顏丫頭……你不是魔怔了吧?”

我擡頭,眼前早就迷蒙一片,死死瞪著他道:“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安的什麽心思?你就想把舅公氣死,然後自己好從中謀利是吧?”

雲崇嶺似乎怒了:“顏丫頭,你這是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?!”

我蜷縮在床邊,就這麽哭著,葉海花道:“冥焰,小叔,麻煩你們,帶她回去。”

似乎有人扶住了我,我下意識便揮開了他的手。我此時如同迷失方向的雛鳥,誰都救不了我任何的風吹草動就能讓我腦子裏的弦斷掉。雲崎立在我跟前,似乎有為難,低聲道:“妹子,為兄得罪了。”說罷我便覺身子一輕,已被他攔腰抱起。我腦子裏一陣陣發懵,小腹不知為何也是一陣痛楚。寶寶,寶寶,你舅舅沒有了,他不會再回來了……我一面哭一面閉上眼,痛苦被無限的放大了,漸漸吞噬了我的神智。昏迷前,似乎聽見了一個焦急的聲音:“大嫂,婧顏見紅了!”

楚弈,哥哥……等意識恢覆的時候,本能的覺得屋子裏好多人。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麽,我只能依稀辨認出其中幾個。好痛,全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。哥哥……

“怎麽會這樣?”耳邊忽然傳來皇帝的聲音,一如既往的慵懶,卻含著一絲壓抑的暴怒,“誰告訴她的?”他這話一出,屋內立即安靜了

旋即是葉海花的請罪:“臣妾有罪。”

“榮華夫人,你明知她懷有身孕,竟是以楚將軍殉國相刺激,安得什麽心?”皇帝的聲音雖是平靜,但有一份暴風雨來臨前的感覺。

楚將軍殉國……這麽說,是真的……楚弈真的死了,他再也不會在我身邊保護我,再也不會回來了……我胸口處拿來一陣劇痛,一股腥甜已經湧上口中。一口血出來自然是驚壞了眾人,卻叫我神智清明多了。睜眼見已跪了一屋子。痛,全身都痛。記得昏迷前聽見雲崎說,說我“見紅了”?!我下意識去摸小腹,原本我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此時平坦得很,還很痛。我的孩子、我的孩子又沒有了?!我的孩子……劇痛霎時襲遍了全身,痛得我連哭都哭不出來。一日之間,楚弈、寶寶,都離開我了……

“你們下去吧。”皇帝淡然道,葉海花擡頭看了我一眼,好像不太放心,還是隨著眾人出去了。我傻坐著,痛得麻木,指甲劃過床褥,滿是一種不真實感。

“顏兒。”皇帝輕聲喚我,抱著我道,“想哭就哭出來吧。”

我在他懷裏無力的哆嗦:“哥哥死了,寶寶也沒有了……我到底做錯了什麽?為什麽非要這麽懲罰我?”

君北羽也是不忍,聲音中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哭腔:“沒事了,我們還會有孩子的。”

我的孩子,他又一次在我體內消失了……我這種沒有能力護住自己孩子的女人,是不是沒有資格做母親?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……我趴在他懷裏,終是哭了出來:“哥哥死了,我們的孩子也……”

他撫著我的背:“哭出來吧,哭出來就好了。”說罷,將我抱緊了些,“會過去的,我還在。”

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不一樣啊,就算他待我再好,也不同於楚弈。我滿心歡喜的想迎接孩子的出世,可最終得到的,還是他沒了的現實,我在同一天,先後失去兩個至親……

我幾乎抽噎了一整日,皇帝也一直陪著我,到最後都是寂驚雲見天色不早,勸皇帝回宮他才去了。我坐在床上,無論如何也不願睡下,葉海花勸了我好久,我也只是哭。她理解不了我現在的心情,本來滿心歡喜楚弈快要回來了,本來滿心歡喜我的君北羽的孩子正在我體內慢慢長大。可是到頭來,楚弈哥哥死了,我的孩子也沒了……她勸了我好久,無效之後,雲崎只得點了我的睡穴。

我在睡夢中哭泣,耳邊總是縈繞著一個小小的聲音:“媽媽,媽媽……”我看不到那個孩子在哪裏,只能站在黑暗中哭泣,旋即耳邊又傳來楚弈溫和的聲音:“顏兒,以後一個人在世上,要堅強一點,哥哥不能再護著你了。



我根本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的聲音,只能無力的喊著:“哥哥……寶寶……”

從夢魘中脫身已是次日巳時了。我躺在床上哭,舜英舜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叫來了,見我如此,忍悲含笑道:“姑娘可別哭了,將軍不想姑娘這樣。”

我哪裏肯住,道:“人都死了,我還不能為他哭一哭嗎?”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,若是我不執意還魂,便不會遇到楚弈。他待我那麽好,就算是沒有楚婧顏的記憶,我也早就將他當做親哥哥了。可是他現在死了,再也不會回來了,若不是我太依戀他給我的溫情,我此時便不會這樣傷心是麽?

舜華眼中早就噙滿了淚水,被我這麽一說背過去拭淚。我靜靜看著地上的青磚,心裏涼的很。楚弈他死了,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像他一般對我這麽好……我苦笑著,伸手撫向自己平坦的小腹。寶寶,你也是怪媽媽了是不是?你覺得舅舅跟外公外婆在那邊好孤單,所以才去的嗎?我的孩子……

我也不知道這樣蜷縮在床上多久,直到門被推開,我擡眼看去,竟是皇帝。舜英眼中閃過一抹陰鷙,與舜華轉身行一禮:“宇公子。”

皇帝看著兩人,眼神中依舊是常年帶著的威懾,淡淡道:“下去吧,我與你們姑娘說些話。”

兩人恭敬地頷首,依言退下。皇帝坐到床邊,柔聲關切道:“心裏好些了嗎?”

我只搖頭,淚又是嘩嘩的落。他攬我入懷,道:“你這樣子,我怎麽放心得下?”

我緊緊捏著他的衣衫,嗚咽不止,數度哽咽才尋回了聲音:“哥哥他,怎麽會突然……”

皇帝的手臂突然緊了緊,禁錮得我有些氣緊,像是在傳遞一種強勢。或許是我呼吸急促了,他覺察到失態,松松的摟著我,懶洋洋地道:“是中毒。”

“中毒?!”我失聲叫道,“怎麽會中毒?!”

“你忘了?鐵勒是西域諸國之一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中有我根本讀不懂的意味,“他那日被傷了,刀上餵有劇毒,本以為毒清了,誰知道……”

“誰知道,非但沒有毒清,還毒發身亡了?”我一字一句的反問,字字剜心,“就僅僅是這樣?”竟然是毒!居然是毒!

皇帝輕輕一嘆:“是。”

我靠在他懷裏,無聲的哭著。哥哥,想必你也是不甘心的吧,你縱橫沙場多久了?到頭來,死在一群蠻夷的毒之下……我心裏難受得很,只是這麽哭著。

約莫是過了幾日,楚弈的靈柩被運回國都,因著他是中毒身亡,棺木是用金星紫檀所制。我在安國府中,看到棺槨運回來,幾乎是心膽俱裂。接下來有人吊唁,我只是頹然的跪在棺材前,恍若未聞。本來以為,這幾日我已經可以接受楚弈死了的現實,但現在看著,又是那麽的心痛。他只有二十六歲,偏偏……

次日,皇帝下詔追封楚弈為天策上將、司馬。又親臨靈堂致哀,我才小產不多日,不能久跪著,只立在一邊靜靜看著。末了,皇帝看著我,淡淡道:“等守孝期滿,朕會下旨聘你入宮。”

我點頭道:“多謝皇上。”說罷,我看向楚弈的棺木,痛心又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,我還有心思想著什麽入宮嗎?楚弈屍骨未寒,我還有什麽心思想著這些?

上回皇帝去太廟,我一直陪伴甚至在他昏迷之時不顧男女大防之事,朝中曉得的也不在少數,再加上太後對我一系列的優待,不難想到我大約是皇帝內定的妃子。故此,也並沒有見隨皇帝一同來的朝臣們表示什麽。我只是看著,心中對易安居士的詞也有了些了解:風住塵香花已盡,日晚倦梳頭。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。雖是感傷的對象不同,她是亡夫,而我是亡兄罷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本日第四更~咳咳咳,慢慢虐對吧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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